林刚也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那混合着食物香气的温暖水汽钻入肺腑驱散了深入骨髓的寒意也仿佛暂时熨平了心头的褶皱。
他看着锅里翻滚的、简陋却无比珍贵的食物看着林馨专注而快乐的小脸看着将军那双充满渴望的、恢复了些许生机的眼睛…一种久违的、近乎奢侈的宁静感悄然弥漫开来。
没有战斗没有嘶吼没有冰冷的死亡威胁。
只有炉火燃烧的细微噼啪声锅里食物翻滚的“咕嘟”声以及…大家粗重却平和的呼吸声。
“好了！”林馨欢呼一声小心翼翼地用勺子舀起一勺热腾腾的、混合着蔬菜碎和肉干的浓稠汤汁吹了吹气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小口。
“唔…好烫！但是…好好喝！”她的小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幸福光芒眼泪差点又涌出来——这是劫后余生、失而复得的味道。
林刚也拿起一个金属饭盒舀了大半盒。
滚烫的食物顺着食道滑下温暖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那味道其实很普通甚至带着脱水食品特有的淡淡“纸板”味和军用调味料的工业感但在此刻这无疑是世界上最美味的珍馐！每一口热汤每一块软化的蔬菜都带着活下去的实感和温度。
将军急不可耐巨大的头颅几乎要拱进锅里。
林刚笑着将一大块浸满汤汁的压缩饼干和肉干混合物倒进一个干净的金属盆里推到将军面前。
巨兽立刻将巨大的头颅埋进盆里发出满足而响亮的咀嚼和吞咽声尾巴尖都愉悦地微微摆动起来。
车厢内炉火跳跃将三个依偎在一起的身影投射在冰冷的金属舱壁上摇曳着放大着。
食物的香气、满足的咀嚼声、炉火的温暖共同构筑起一个脆弱却无比珍贵的临时港湾将车外呼啸的寒风和无边无际的死亡荒原暂时隔绝。
林刚靠在物资箱上小口啜饮着饭盒里温热的汤水。
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但不再是那种令人绝望的沉重而是一种带着暖意的困倦。
他低头看着静静躺在手心那把冰冷的黄铜钥匙。
钥匙柄末端那个“7”字在炉火的映照下仿佛也带上了一丝微弱的暖意。
昆仑…士兵宿舍…床下的暗格…真相… 这些沉重的字眼此刻似乎被食物的温暖和短暂的安宁冲淡了一些。
他暂时将它们压在心底。
此刻他只想守护住眼前这炉火这锅汤和身边这两个伤痕累累却依旧努力活着的生命。
吃饱喝足暖意驱散了寒意也带来了更深的疲惫。
将军满足地舔了舔盆底巨大的头颅枕在前爪上熔岩兽瞳半眯着断腿处的疼痛似乎被食物的满足感和修复剂的作用压制住呼吸逐渐变得平稳悠长竟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林馨收拾好锅碗小肚子吃得滚圆脸上带着久违的红润。
她依偎在林刚身边小小的身体传递着温暖的体温眼皮也开始打架。
“哥…”她迷迷糊糊地呢喃小手指了指车窗外。
林刚顺着她的手指望去。
装甲车的车窗布满了灰尘和冰霜但透过几处相对干净的区域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象。
寒风似乎小了一些。
深邃的、墨蓝色的天幕如同巨大的天鹅绒笼罩着无垠的荒原。
没有城市的光污染没有工业的尘埃遮挡亿万颗星辰如同被精心擦拭过的钻石密密麻麻地镶嵌在夜空中闪烁着清冷而璀璨的光芒。
一条由无数星辰汇成的、壮丽的银色光带——银河横亘天际如同神只随手泼洒的碎钻长河静谧、浩瀚、永恒。
如此清晰如此壮美。
美得…令人窒息。
林馨小小的嘴巴微微张开忘记了困倦呆呆地望着那片只在旧时代影像中见过的星空眼中倒映着亿万星光。
“好…好漂亮…” 林刚也怔怔地望着。
在这片被死亡和辐射统治的废土之上在这辆伤痕累累的钢铁棺材里头顶这片亘古不变的星空以一种近乎神迹的姿态展现着宇宙的宏大与生命的渺小。
那些星辰的光芒穿越了亿万年的时空无视了人间的苦难与挣扎依旧平静地洒落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上。
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有对生命脆弱的悲凉有对宇宙永恒的敬畏有对逝去同伴的哀思但更多的是一种被这壮丽星海抚慰后的、奇异的平静。
在这片星空下个人的痛苦、牺牲、挣扎都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却又…如此珍贵。
他低头看着靠在自己肩膀上已经沉沉睡去、嘴角还带着一丝满足弧度的林馨。
又看了看旁边蜷缩着、发出安稳鼾声的将军。
炉火还在安静地燃烧着散发着最后的余温将车厢内染上一层温暖的金红色。
他摊开手掌那把冰冷的黄铜钥匙静静躺在掌心在炉火的微光下反射着一点微弱的光泽。
钥匙柄末端的“7”字像一个沉默的坐标指向未知的命运。
昆仑。
那里会有答案吗？会有终结这场噩梦的钥匙孔吗？还是…另一个更深的深渊？ 他不知道。
寒风依旧在车外呜咽如同亡魂的低语。
荒原的黑暗无边无际隐藏着未知的危险。
右臂深处那片冰冷的紫色星河并未真正沉睡只是蛰伏如同休眠的火山。
铁山的牺牲如同沉重的枷锁林东博士的遗言是沉重的谜题。
但此刻在这片浩瀚的星空下在这炉未熄的炉火旁在这短暂的、用牺牲换来的宁静港湾里林刚只是轻轻收拢手指将钥匙紧紧攥住。
他拿起铁山留下的那块布满划痕的金属护甲碎片——那是从驾驶舱残骸里找到的唯一能留下的纪念。
冰冷的金属触感带着铁山最后的信息残留。
林刚将它轻轻放在装甲车冰冷的方向盘上如同一个沉默的舵轮。
活下去。
走到昆仑。
找到答案。
为了逝去的也为了活着的。
炉火跳跃着映照着林刚沉静的侧脸也映照着车窗外那片亘古不变的、沉默的星海。
装甲车庞大的身躯如同匍匐在荒原上的巨兽剪影承载着微弱的炉火和沉睡的生命在无垠的黑暗与星光中等待着黎明也等待着…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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