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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世咫尺天涯第514章 雪夜

“我估么着是堵死了。

”司机师傅死心的说道。

夜里十点四十左右松花江上的跨江大桥像被谁从两头拎起来猛地塞进冰柜里。

风从江面蹿上来卷着雪粒横冲直撞撞在车灯上撞在挡风玻璃上撞得人骨头缝里都渗着凉。

我和司机师傅前后不过三米却像隔着一整条银河——车灯的光柱刚探出去就被雪墙生生吞掉只剩下一团惨白的雾。

司机师傅好奇的下车看了看。

“这雪”师傅搓了搓冻得发紫的手声音闷在口罩里“跟有人端着面口袋往下倒似的。

” 我伸手把车窗摇下一条缝雪立刻疯了似的往车里钻。

那不是飘是砸是无数细小的冰锥子从天上垂直坠落砸在车顶噼啪作响像有人在铁皮上撒钢珠。

风更野横着扫竖着卷把雪拧成鞭子抽得大桥钢索嗡嗡颤。

桥灯早被雪糊成了毛茸茸的橘色灯泡光晕里能看见雪片大得像撕碎的棉絮一团团往下掉掉到地上不化直接垒起来眨眼工夫就把车轮埋了半截。

司机师傅就下车了一会儿就被冻够呛急急忙忙的跑回车上。

师傅把暖风开到最大出风口呼呼往外喷白气可前挡风玻璃还是结了一层冰花。

他拿银行卡刮了两下冰碴子簌簌掉转眼又被新雪糊住。

车载广播刺啦刺啦响女播音员的声音像被雪冻住了:“……前方连环追尾七辆车横在桥面清雪车暂时无法靠近……预计疏通时间……未知……” 未知。

这词比雪还冷。

我盯着窗外雪已经厚得看不出桥栏杆的轮廓了。

远处有辆大货车的尾灯还亮着红光在雪幕里晕开像被水洇湿的朱砂一颤一颤随时会灭。

更远处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有雪无穷无尽层层叠叠把世界压成一张惨白的纸。

偶尔有别的车按喇叭声音闷在雪里像隔着棉被的呜咽。

师傅从手套箱摸出半包压瘪的烟递我一根。

我接了下来今天晚上的事情好像有点多是需要尼古丁的救赎。

我们对着车窗缝抽烟刚冒头就被风撕碎混着雪一起灌进喉咙呛得人直咳。

咳完再抽仿佛不找点事做人就会被雪埋进绝望里。

“我跑这条线十五年”师傅吐出一口白雾“头一次见雪把桥堵成棺材。

” 棺材。

这比喻一点不过分。

大桥两头都被雪墙封死清雪车的黄灯在远处闪像萤火虫撞进雪幕半小时挪不动十米。

偶尔有穿橙色马甲的工人冒雪过来铁锹铲在路面“铛”一声火星子都没冒就被雪盖住。

他们弓着背像一群在雪地里找食的鹤每一步都陷到膝盖。

雪更大了。

我下车撒尿车门刚推开就灌了一脖子冰碴。

风卷着雪直往裤腿里钻尿还没撒完裤子已经冻得硬邦邦。

回身一看脚印眨眼就被填平仿佛我从未下过车。

车顶的雪积了快一尺厚我伸手按了按像按在棉花包上指印立刻被新雪抹平。

广播里开始报伤亡数字师傅把音量调小。

我们谁都没说话只听见雪砸车顶的声音密得像一万只蚕在啃桑叶。

车灯照出去能看见雪片横着飞斜着飞甚至打着旋往上飞——风把雪卷成漩涡漩涡又撞成更大的雪浪浪头拍在桥墩上碎成白雾再被风卷回去循环往复像一场永不停歇的凌迟。

凌晨一点油箱报警。

师傅熄火黑暗瞬间吞没车厢。

雪光却更亮了白得瘆人照得人脸发青。

我们裹紧羽绒服把脚缩进座椅缝隙听雪在车外咆哮。

偶尔有树枝断裂的脆响不知是桥边的柳树还是清雪车的机械臂。

广播彻底没了信号只剩电流的沙沙声像雪在耳朵里下。

我开始数雪片。

一片两片三片……数到一百时眼睛被雪光刺得生疼。

闭上眼黑暗中仍有无数白点乱窜像视网膜上结了冰。

师傅的鼾声很快响起带着痰音却莫名让人安心。

我蜷在副驾透过结霜的车窗看外面:雪已经堆到车窗下沿像给整辆车砌了道冰墙。

更远处的车祸现场有红蓝警灯在闪光柱穿过雪幕变成模糊的彩色棉絮飘在夜空里飘在噩梦里。

不知过了多久清雪车的轰鸣终于近了。

铁铲刮过路面发出金属撕裂般的尖叫。

师傅猛地坐直眼睛通红:“动了!动了!”我们像两个被活埋的人听见掘土声拼命拍打车窗。

雪还在下但下得慢了像泄了劲的疯狗。

铲雪车推出一条窄路拖车拖着撞瘪的轿车一辆辆往后倒雪地被碾出漆黑的辙印混着机油和血像一道丑陋的疤。

车终于可以挪动时天已经微亮。

雪停了但余威犹在——桥栏杆上挂着三尺长的冰溜子像无数把倒悬的剑。

我们跟着车队龟速前行路过车祸现场看见一辆SUV整个翻过来底盘朝天轮胎上还缠着铁链。

雪地里散落着碎玻璃、保险杠、一只孤零零的童鞋鞋面绣着卡通熊已经被雪埋了一半。

师傅点着火暖风再次吹出白雾。

他咧开皲裂的嘴笑得比哭还难看:“活着真好。

” 我望向窗外。

太阳从雪云后探出头把雪地照成一片刺眼的银白。

那银白里有我们昨夜差点被埋葬的绝望也有此刻劫后余生的恍惚。

雪还在风还在但桥通了路有了车动了——像一场噩梦终于翻到最后一页而醒来的世界冷得真实亮得刺眼。

是啊活着真好。

我轻声应着却发现自己嗓子干得发疼像被昨夜那一口雪呛住了气管至今没缓过来。

师傅把暖风又调高了一格出风口嗡嗡作响吹出的风带着发动机的铁锈味混着雪尘呛得人眼眶发酸。

车队以不到二十迈的速度往前蹭轮胎碾过昨夜清雪车铲出的冰辙咯噔咯噔像走在碎骨上。

我摇下一指宽的车窗零下三十度的空气立刻像刀片子一样削进来割得耳垂生疼。

可我还是贪婪地把脸凑过去——外头的世界冷归冷却是活的。

风里有柴油味有雪沫子有远处清雪工人铁锹刮着水泥的“嚓嚓”声还有太阳照在冰棱子上折射出的七彩光。

这些声音、气味、颜色在昨夜都被雪埋得死死的现在一股脑儿全冒出来像从地底下长出来的新鲜得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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