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英雄谱第44章 寒刃余烬
野狐谷外的风是活的。
它们成千上万裹挟着西伯利亚冰原深处带来的死亡吐息呼啸着卷过无垠的雪原发出饿狼噬骨般的呜咽。
那风不是吹是刮是锉用亿万粒坚硬锐利的冰晶当作砂纸一遍遍打磨着裸露在天地间的一切。
少康的脸早已失去知觉像一块粗糙的冻石。
眼睑每一次细微的眨动都如同磨砂粘稠冰凉的液体——是泪还是冻伤溃烂的血水——刚渗出便被风刀舔舐干净只在睫毛上留下细微透明的冰壳。
连呼吸都成了酷刑每一次吸气冰冷干燥的空气裹着冰碴直刺咽喉肺管刮擦得他整个胸腔都火烧火燎地剧痛。
那匹有仍部老马曾是陪伴主人穿越白山黑水的忠诚伙伴如今主人已成为野狐谷乱石滩上一具覆满新雪的僵直尸体。
这牲畜在少康身旁喷出最后一口带着血沫的热气后也彻底放弃了挣扎。
沉重的头颅砸进雪窝浑浊黯淡的大眼直勾勾地映着灰铅似的天穹迅速蒙上一层死亡的冰翳。
少康趴在尚有微温的马腹旁仅存的那点热量如同风中之烛。
肩窝处那个触目惊心的窟窿早已被极寒凝固成了一个黑紫色的狰狞冰洞寒浇留下的狼牙铁箭大半截断在攀爬冰坎时只留下深深楔入骨肉深处的冰冷箭头。
每一次移动甚至只是呼吸带来的微弱震颤都像是有一只冰冷无形的手握住那箭头凶狠地在他的骨缝里搅动、磨锉将凝住的皮肉重新撕扯开。
意识在剧痛和严寒的夹击中浮沉。
他趴在那里脸深陷在雪里冰冷刺骨。
记忆的碎片如同沉船最后的残骸在一片刺目的惨白中翻滚上浮:野狐谷隘口崩塌的巨响巨石裹挟着积雪轰隆砸下生生截断生路的烟尘弥漫。
娘亲后缗枯槁焦黄的脸在最后的火光中猛地推向他撕裂的尖叫“活下去——!”还灼烫在耳际。
紧接着是撕裂皮肉的剧痛冰冷的铁穿透血肉嵌入骨头视线猛地天旋地转后脑勺重重砸进积雪……而这一切发生时那个肮脏的影子——椒裹在腥臭油腻的羊皮袄里就躲在一块崩落的巨大卧牛石后一双闪烁着野兽般残忍快意的眼珠子死死钉在他和娘倒下的地方嘴角甚至咧开一个无声的、血淋淋的微笑。
寒浇得意的狂笑从高处传来:“余孽!焚了那贱妇!”烈焰吞噬身躯最后的灼热似乎还留在脊椎深处…… 猛地一个激灵少康从濒死的麻木和血色的回忆中挣扎惊醒!冷汗瞬间渗出又被冻结带来针刺般的痛楚。
不能!绝不能冻死在这里!像一截被随意丢弃的枯木朽株!牙关死死咬住下唇内侧的嫩肉尖锐的痛感和口中弥漫开的铁锈味强行驱散了盘踞脑海的阴魂。
他用还能动弹的右肘狠狠砸向旁边的雪窝剧痛传递到左边肩膀又是一阵钻心剜骨的折磨也榨出了最后一丝力气。
他蠕动着如同一条被打断了脊骨的蛇手肘膝盖并用在深及大腿根部的积雪里向前一寸一寸地挪移。
身后留下长长的、蜿蜒断续的深痕像一个巨大而丑陋的伤口刻在白茫茫的死域上。
皮袄早已磨烂每一次摩擦都将腿上的皮肉刮开新的血口血迹在洁白的雪地上延伸随即被无情的大雪覆盖。
方向早已模糊。
他只知道大泽“不咸”在南方。
越过那片传说中冻死人骨头的死水冰面才是有虞氏的土地。
那也许是唯一的活路。
不知爬行了多久意识几近枯竭。
时间在极致的痛苦和寒冷里失去了刻度。
脚下的触感突然变得不再坚硬。
不再是冻得生铁般的雪壳而是某种绵软、冰冷、带着腐朽和淤泥气息的触感每一次按压都微微下陷发出细微沉滞的“噗嗤”声响。
枯黄倒伏的芦苇杆如同无数折断的冰冷刺枪横七竖八地刺扎着他的手臂、胸腹。
空气变得更加阴湿沉凝一种植物腐烂、冻水淤泥和某种古老深水特有的腥甜混杂在一起的、窒息般的味道灌满鼻腔。
他知道边缘到了这是“不咸”的触须。
他再也爬不动了。
沉重的身体耗尽最后一丝挪动的力气倒在一丛半埋在冰雪中、巨大粗壮的枯朽蒲草根下。
那盘根错节的黑色根须拱出地面形成一个小小的、可供蜷缩的浅窝。
他用尽最后的清醒死死攥着胸口那一点点被体温暖热的硬物。
意识如同断线的纸鸢被呼啸的风吹向黑暗的深渊。
寒冷比任何毒药都更能侵蚀人的意志将求生的欲念一点点冻结、抽离。
就在他即将彻底坠入永恒的冰封梦魇时……一丝极其细微的暖风如同沉睡母体最温柔的吐息带着微甜的、水泽深处特有的腐败草叶发酵后的奇异腥气轻轻地、执着地拂过他被血痂和冰凌覆盖的耳朵轮廓和脸颊。
风? 不是死亡的冰冷锐利? 少康浑身过电般猛地一震!沉重的眼皮如同被无形的绳索强拉开!那几乎冻得粘连的眼球在混沌的灰暗视野里疯狂转动!风!确实有风!一丝带着不同寻常暖意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顽强的风!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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