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第河山第24章 锦官鬼市
成都府的夜雨将青石板路泡得发亮。
陈砚秋裹紧蓑衣盯着锦院高墙上的哨岗。
这座皇家织造坊本该戌时闭门但偏门处却人影绰绰——送货的板车轮辙深得反常显然载着重物。
英格玛蹲在巷口阴影里指尖银链缠着几根丝线在雨夜里几乎隐形。
丑时换岗。
她拽了拽银链远处传来铃铛轻响织工里有我们羌人。
陈砚秋摸了摸怀中的雪茶包。
孟九皋正在城南废庙熬药救治考生而他们必须在天亮前找到证据——杜微言胸口那些《春秋》蜡印源头就在这蜀锦中枢。
偏门吱呀开启时运货的骡车下滴落红浆。
陈砚秋起初以为是染料直到英格玛蘸了点在舌尖脸色骤变:是血墨! 两人尾随车队潜入锦院。
绕过七拐八弯的染池眼前豁然开朗:本该摆放织机的正厅此刻摆满考棚号舍!几十名织工正在穿梭织造但织的不是蜀锦而是作弊用的双面襕衫——正面看是普通麻布背面用透明丝线绣满经文。
挑花结本...... 陈砚秋认出这是蜀锦绝技。
织工们操作的提花机比寻常复杂数倍每根经线都穿过特制的蜡槽使绣纹遇体温才显现。
更精妙的是纬线里编入金箔碎片在烛光下会折射出关节暗号。
英格玛突然拽他蹲下。
一队黑衣人正挨个检查成品为首的举起襕衫对着灯笼一照布料立刻浮现《尚书》全文! 杜家'听雨卫'。
英格玛耳语道专门对付寒门举子的杀手。
陈砚秋的目光锁在厅中央的青铜缸上。
缸内沸腾的不是染料而是掺了金粉的血墨!织工们将绣好的衣料浸入其中取出来后花纹就消失了唯有对着特定角度的光线才能重现。
未时三刻送鬼市。
听雨卫头领的令牌闪过冷光。
陈砚秋瞥见上面刻着同文二字与千佛崖的铜镜标记如出一辙。
当骡车装载完毕时他撕下袖口布料用雪茶汁写下密信系在英格玛的银链上。
给孟先生。
他指向城南告诉他找'五纬纹'。
*** 子时的成都鬼市开在府河废弃码头。
陈砚秋扮作染匠混进场鼻尖扑来腥臭的河风与檀香混合的气味。
市场中央搭着戏台演的却不是川剧——几个戴面具的伶人正演示如何用体温激活襕衫暗纹台下围满了穿襕衫的书生。
瞧好了! 伶人突然将热茶泼在戏服上。
水渍处浮现出《周易》卦象而卦爻间隙藏着更小的文字——是今科策问的破题要诀!观众席爆发喝彩有个狂热的举子当场脱下外袍用烛火烘烤内衬。
二十贯一件童叟无欺! 摊主的声音似曾相识。
陈砚秋挤近一看竟是剑门关茶铺的老妪!她面前堆着暖心怀炉炉底夹层能拆出活字模块。
更绝的是炉身刻着水波纹与锦江沉碑的纹路一模一样。
小郎君要买'火浣衣'么? 老妪枯手递来块素绢。
陈砚秋接过对着灯笼转动绢上渐渐显出蜀地山川图——是成都府地下暗渠的走向图!图中红点标注着三处:锦院染池、贡院墨井、还有杜家别业的地窖。
雪茶客的赠礼。
老妪突然压低声音穿'五纬纹'可入禁地。
陈砚秋心头一震。
英格玛说过五纬纹是羌族给茶马司特供的锦纹汉人极少见过。
他刚要追问集市突然骚动起来。
听雨卫的黑色劲装出现在河堤上。
陈砚秋低头钻入布摊下方听见刀剑出鞘的铮鸣。
突然有只冰凉的手拽住他脚踝——是条暗道!爬行数十步后他跌入个充满霉味的空间。
墙壁上的磷火一盏接一盏亮起。
眼前是座地下考场:整齐的号舍真实的巡绰官连糊名誊录的流程都俱全。
但最骇人的是考生——全部戴着青铜面具面具下露出腐烂的皮肉! 锦官城'阴贡院'。
声音从背后传来。
陈砚秋转身看见个穿判官服的男子胸前补子绣的不是禽兽而是活字盘。
这人掀开面具露出张被金线蛀空的脸——是失踪多年的前科状元李璋! 李兄不是庆历七年就...... 死了?李璋的笑声带着金石音同文馆赐我永生。
他撕开官服胸腔里没有心脏只有个跳动的水晶匣里面蜷缩着多足蛊虫。
陈砚秋的瓦当突然发烫。
李璋却大笑着一拍手号舍里的考生全部起立撕开襕衫露出内衬——每件都绣着五纬纹在磷火下组成星图! 杜公子的'星辰榜'。
李璋的蛊虫兴奋地撞击匣壁用蜀锦记录千年科举的星象规律...... 地道突然剧烈震动。
土块簌簌落下时陈砚秋看见英格玛的银链从裂缝钻入后面缠着孟九皋的铁尺。
老儒生破壁而入的瞬间李璋胸腔的蛊虫突然暴走。
金线从他七窍喷射而出如蛛网般笼罩整个阴贡院。
陈砚秋举起瓦当石经文字在磷光中投射到最近的五纬纹上—— 滋啦! 蜀锦遇光自燃。
火势顺着绣纹蔓延将星辰榜烧成灰烬。
李璋在惨叫中化作火炬水晶匣炸裂的瞬间所有青铜面具考生齐齐跪地从耳中爬出僵死的蛊虫。
快走!孟九皋拽起陈砚秋杜微言在用蜀锦...... 他的话被坍塌声淹没。
三人逃向暗河时陈砚秋回头看了一眼——燃烧的灰烬在空中组成癸字与锦江沉碑的纹路完美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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